凤姐穿过抄手游廊时,袖笼里冰凉的玉锁贴着腕子,像块烙铁。.新/完¨本_神`站~ !免.费~阅′读^
这玉锁是前几日薛姨妈给的,说是宝丫头戴过的,能压惊辟邪。她指尖摩挲着锁面上细密的缠枝莲纹,王家姑娘的物件,向来如此,不显山露水,却处处透着筋骨。
笑声先她一步飘进了潇湘馆的月洞门。黛玉斜倚在窗下湘妃榻上,正捏着块绢子掩口咳嗽,见了她,眼睛弯起来:“凤丫头,你倒还舍得来?”
凤姐几步上前,顺势坐到榻边,毫不客气地伸手探了探黛玉搁在熏笼上的手炉:“你这小火笼子,炭都要熄了,还逞强!”转头便扬声吩咐,“平儿,叫他们再添些银霜炭来!林丫头这屋子,一丝冷气都进不得!”她语气热络,带着当家奶奶不容置疑的惯常派头。
黛玉由她握着手,指尖冰凉:“偏你眼睛毒。”语气是嗔怪的,眼底却浮着一点真切的暖意。凤姐看她苍白脸上那点血色,心里莫名一紧,面上却笑得更大声:“我明儿还有事求你写几个字呢,可不得把你当菩萨供着?冻坏了,我找谁去?”这话半真半假,求字是真,供着也是真,只是那“菩萨”二字出口,舌尖却无端尝到一丝涩。$?看·e书&屋°? .¢?追¥最ˉ^>新·′o章<节+t她转开眼,目光掠过窗外萧瑟的竹影。添小厨房的事,老太太已允了,就在园子里,免得这娇弱的林妹妹来回奔波。她为黛玉想的,桩桩件件,都在明处。
园中桂花初绽那日,凤姐在议事厅坐了小半日。手里是宝钗生辰的单子,她指尖点着墨字,最后在“二十两”上顿住,凝神片刻,又提笔添了一道,成了“四十两”。墨迹未干,她已扬声唤人:“去请琏二爷来,就说有要紧事商量。”贾琏来时,她将单子推过去,脸上是再寻常不过的当家理事的郑重:“宝妹妹今年及笄,老太太说了,比照往年林妹妹的例,再加厚些方不失礼。二爷看呢?”她看着贾琏扫过那个翻倍的数目,心在腔子里悬着,面上却滴水不漏。′w^a~n!g`l′i\s.o′n¢g\.+c·o^m·贾琏哪会细究这些,只含糊点头:“你办便是。”凤姐这才松了那口提着的气。给黛玉的,是老太太的疼爱,给宝钗的,这多出的二十两,是她王熙凤从自家指缝里、从那些不显眼的地方,一点一点替王家女儿攒下的体面。这体面,不能张扬,只能藏在“老太太吩咐”的幌子下。
元宵夜宴,暖香氤氲,戏台上锣鼓正酣。黛玉那盏酒递到宝玉唇边时,满堂笑语仿佛被冻住了一瞬。凤姐眼角余光扫过王夫人微蹙的眉峰,心猛地一沉。几乎不假思索,她清亮的声音已越过丝竹响起,带着恰到好处的嗔怪:“宝兄弟!还不快接了林妹妹的好意?只是仔细些,别喝冷的!回头手颤了,写不得字拉不得弓,仔细老爷问你!”她语速快得像珠落玉盘,将那点惊世骇俗的亲密,硬生生扭成了宝玉对妹妹的体贴担当。宝玉就着黛玉的手一口饮尽,动作反倒更坦然。满座紧绷的气氛,被凤姐这一嗓子搅活了。凤姐端起自己面前的温酒抿了一口,酒液滑入喉咙,暖意下头,却压着别的什么。她护住了黛玉那一刻的颜面,如同无数次那样。可方才那电光石火间的心悸,究竟是为了谁?
抄捡的风声刮进大观园时,凤姐正对镜理妆。铜镜里映出她骤然冷下去的眼。王善保家的带着人候在廊下,气势汹汹。凤姐慢条斯理地簪好最后一支凤钗,起身,裙裾拂过门槛,声音不高,却斩钉截铁,砸在秋夜的冷风里:“薛大姑娘屋里,断乎抄捡不得。”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。
王善保家的一愣:“这……”凤姐已径直往前走去,眼神扫过众人,锐利如刀:“她是客。贾家的规矩,没有抄捡亲戚屋子的道理。你们要搜,只管搜咱们自家的人。”这话掷地有声,堵住了所有质疑。她没再看那婆子变幻的脸色,脚步未停,方向却是潇湘馆。
踏进潇湘馆院门,夜风裹着竹叶的沙沙声。黛玉已得了消息,披衣站在廊下,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,脸色比月光还白,眼神里是强撑的平静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。凤姐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,脚步却未缓。她迎上黛玉的目光,脸上是公事公办的肃然,甚至比平日更冷硬几分:“林妹妹受惊了,不过走个过场,查明白了,大家干净。”她没看黛玉骤然黯淡下去的眼睛,只对身后挥了挥手。婆子们得了令,鱼贯而入,翻检的窸窣声顿时打破了潇湘馆的清寂。
凤姐立在庭院中央,秋夜的寒气浸透了锦缎衣裳。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,黛玉的目光,一直落在她挺直的脊背上,像带着微弱的温度,又像冰冷的针。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黛玉此刻的